Sunday, October 23, 2005

【閱讀筆記】捕捉消逝的靈光

◆ 閱讀文本:班雅明,〈攝影小史〉,〈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〉,《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》。許綺玲譯。台北:台灣攝影工作室,1999。
某天晚上利用前往家教的路上和歸途追蹤班雅明筆下那消逝的靈光。遙迢的路途於是變得,實遠卻近。我專注著,比上星期看薇薇安‧魏斯伍德(Vivienne Westwood)那極盡華麗、炫惑、前衛之能事的服裝設計展時還要專注,排除了身邊竄流的人潮,我的思緒以真空的狀態和外界隔絕起來,小心翼翼又大膽地遐想、描摹「靈光」(aura)可能的樣態。就忽然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。然後靈感泉泉而來。在我以為隱約之間滲透「靈光」之核心時,彷彿便觸及了靈光。
「靈光」就埋伏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的驚鴻一瞥,蹲踞在幽微思緒的暗弄,潛匿在乍然現身的物件之中。靈光是一場意外的遭逢,當文本出沒的時機、場景超乎你原初預設的情境,「此時此地」文本以著獨特的姿態頂撞了表面上看似合理的脈絡。

當課堂上老師拋出這麼一個問句:「你上回感覺到靈光降臨是什麼時候?」我竟征忡了,反覆探索腦中之文化符碼庫,一時之間倒也毫無斬獲,即便平日和藝術作品進行第一類接觸的次數堪稱頻繁。那天置身擁擠而嘈雜的夜間公車,汲取靈光之底蘊時,倏忽憶起上回靈光乍現的場景。猶記得今年夏天,甫遷徙至木柵不久,擇了一個雨勢好不容易暫時止歇的晚間,獨自一人漫遊在於我尚屬陌生的校園,舉目所及之處,盡皆浸淫在一片柔軟的水光和燈影中。頭一次尋訪位居半山腰的傳院,朝聖般地,拾階而上。乍見殊特的塗鴉靜歇在入夜的夏日,循著階梯一級級的抬升,或順著堅硬牆身的轉折,直到「此時此刻」成為顯像的一部份——這就是在呼吸那塗鴉、那石牆的靈光。

相較於此意料之外的邂逅,多數時候美術館內的典藏——姑且不論其為真品與否——毋寧像是班雅明筆下的「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」,作品理應蘊含的傳統元素不再了,真實性與獨一無二的特質隱逸了去,遂喪失其飽滿的「靈光」。美術館內,只見藝術作品秩序且順服地陳列於展場,其姿態乃是溫馴而得體的,於是乎,它在觀者的目光下,成為被規訓的物件,得以被輕易掌握的客體,藝術品和觀者之間的距離就在此刻被「拉近」了,作品完整的權威性不復蹤影。因為它盛裝地邁入體制的殿堂,透過美術館這個場域作為中介(正如電影演員藉由攝影機作為中介而再現角色本身),原作自然要從靈光的庇蔭裏悄然退位。

隨著美術館的建制化並日益普及,藝術作品的展覽價值凌駕其崇拜儀式價值,如此一來,藝術品遂不再高不可攀,常民亦擁有親近藝術品的機會,儘管他們不見得擁有相應的文化資本來解讀藝術符碼。然而,在這世俗化的觀賞儀式中,祭儀對象(亦即藝術品)的真實性與獨特性「逐漸被藝術家及其創作活動的獨一實際經驗所取代了」(班雅明,1935/1999,頁105)。以英國設計師「Vivienne Westwood的時尚生涯」之特展為例,不下少數的觀者乃是慕該位時尚藝術家之盛名而前往,觀者一心傾慕、崇拜的反而是Vivienne Westwood本身(Vivienne Westwood似乎已被哄抬成一則神話)、她的顛覆性創作行動,以及她在英國文化社會中所佔據的獨一無二地位,至於她的服裝設計作品反倒退居其次了。如此進行著對美的崇拜,輕忽藝術作品的本質,是否流於膚淺而盲從呢?這般景況會是對複製技術、對藝術鑑賞之權力下放抱持樂觀態度的班雅明所樂見的嗎?

2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風吹到了班雅明
就吹到了你的這小小靈光的部落格
看到的這束光
竟是如此閃耀
加油加油

shinie said...

welcome!該不會是google大神的力量吧?

但願靈光適時似地出現,在每一個我遇到書寫/研究瓶頸的時刻裡。不明所以遂得以瞬間煙消雲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