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, October 23, 2005

【閱讀筆記】台客神話


◆ 閱讀文本:羅蘭‧巴特,〈現代神話〉,《神話學》。許薔薔、許綺玲譯。台北:桂冠,1997。頁169-222。
羅蘭巴特(Roland Barthes)提出「神話」(myth)的符號學研究架構,認為神話乃是由兩個符號學的系統所構成,分別為作為神話言談基礎的「語言」——第一秩序的符號學系統,由能指、所指、和符號形構而成的三位一體,以及「神話本身」——第二秩序的符號學系統,它是將第一個系統中的符號轉換為能指(形式),和與其相對應的所指(概念)所構成的意指作用(signification)。在神話的操作過程中,形式的根本意義及其歷史意涵被淘空,而由一人為的、虛假的概念進入填充之,使神話成為去政治化的言談,成功地將歷史自然化。

以近來大行其道的「台客論述」為例,媒體上一連串的辯證和交鋒誘發我對「台客圖像」的好奇,事實上,「台客」並非一個新興名詞,根據台灣母語教育學會理事長張淑芬表示,台客一詞最早起源於五十年代的外省眷村幫派對本省幫派的謔稱,其中隱含優勢族群的歧視心態,頗有暗示「中國是主,台灣是客」的國族政治意涵。然而,隨著歷史的演進,「台客」此一名詞的內在意義不斷地被重新定義、詮釋、翻轉,至今,「台客」所彰顯的風格及其內在精神、價值信仰體系已不同於往。

我意欲探知的部分在於「台客」此一名詞的誕生過程為何?是在什麼樣的社會脈絡下所被產製出來的?若從歷史脈絡切入,「台客」作為一個文化符號,其內在意涵如何流變?促使它轉變的契機為何?此外,能否具體地描繪出所謂的「台客圖像」?諸如其穿著打扮、言談舉止、生活習癖等符碼是否具有共通性,以作為分類的指標。

「台客」此一詞彙的命名亦是我想探討的元素,「命名」(naming)這個動作本身即象徵著區辨異同,乃是一個劃分我族/他者的行為,而掌握該名詞定義權的人又往往是具有權力之士,在這波台客論述之中,我們發現楊澤(於中時人間副刊上發表〈台客美學先鋒派〉一文)、伍佰(被《超級兩代電力公司》「上議院」來賓無異議評選通過之「台客」代表),乃至台灣教師協會、台灣教師聯盟、北社等多個團體跳出來呼籲社會大眾不應將「台客」污名化,他們試圖重新定義「台客」,將台客與真誠、坦率、敢曝等意象交互扣連,甚至主張「台客」風潮乃是本土意識及文化認同的展現。

究竟媒體在此一文化再現的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為何?我們不難發現「台客」作為一個文化符號,其概念其實是分歧而雜揉的,一般人對於台客的認知多半是一張模糊的圖像,例如俗豔的裝扮(穿著花襯衫、戴金項鍊)、本土(local)的作風等等,而正由於「台客」這個符號的概念並非專斷(arbitrary)的,猶處於一浮動的狀態底下,是故媒體藉由重新定位「台客」的文化/社會意涵來推動台客此一新興品牌的誕生。無論是《誠品好讀》的台客專題、中時人間副刊的「台客美學先鋒派」系列文章、網路與書推出的台客專書《Call me 台客!》、滾石唱片發起以伍佰為號召的「台客搖滾演唱會」、或是蔡康永在《兩代電力公司》節目中企圖轉化「台客」的貶抑意味,型塑新台客風潮,皆顯現主流媒體在推動此波「台客文化復興運動」中具有關鍵性的地位。藉由媒體的介入和操作,建構了閱聽人腦海中對於「台客」此一文化符碼的圖像,甚至透過翻轉「台客」的品味及其美學價值,塑造一鮮明的品牌形象,創造出市場區隔,進而收編台客族群。假若從文化消費的角度來檢視此一現象,促使媒體重新定位消費文化市場的可能因素有哪些?「台客化」可視為因應全球化浪潮所導致的文化認同危機,而發起的抵抗和本土文化反思嗎?

再者,當「台客」此一符號本身已被神話化,台客的負面意涵經過翻轉,將之與另類美感、本土性格,甚至在地意識相互扣連時,隨著其正當性日益抬升,可預見地,後續將有另一批人挺身而出宣稱自己為台客,此一擁抱台客的舉動,難道不也是另一種神話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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