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, January 01, 2006

風和日麗的星期天早晨

燃燒也到此為止,我是那/漆黑的部分,請讓我否定自己:/然後在一根花枝中心潔白起來。 ——廖偉棠〈來生書‧犧牲〉
昨夜買了一張無價的入場券,遂在順理成章的河流裡,飄渡,一路浪蕩至新的年關。時間的輕舟向前划去的時候,秒數規律地圈劃著波紋。歲末總算在眾聲喧嘩中投降了。
城市歷經了一場空前的變裝遊戲,花枝招展地,招惹了為數可觀意欲狎近以褻玩焉的人潮。資本主義的符碼狂妄地燃燒著天際線,輝煌的燈火宛如忠臣般,吹捧著城市之風騷。於是,一座龐大的遊樂場成形了,將浮城中的虛空和豐足焊接起來。特別是甫落成的誠品信義旗艦店,頓成觀光新據點,招蜂引蝶的口號企圖喚醒酣眠中的隱性知識分子:打造一座閱讀與生活的博物館。人們光顧該處的動機不知是之於書籍的想像多些,抑或之於空間符號的想像多些?我乃是文字的忠誠信徒,故在其中逡尋的,與慣常所尋獲的文本及其力量,基本上並不存在本質的歧異性。只是對於人滿為患的文化盛況,感到些許嘩然罷了。
我必須承認,我偏愛小眾的狂歡勝過集體的朝聖,因此我選擇讓陳珊妮的歌聲獨裁我所滯留的時空。例外的片刻也許在於煙花凌空盛開之際,火光乘載了瑰麗的童話,劃過眾人的眉眼,激起陣陣讚嘆和驚呼。我和周邊數十萬名不相識的群眾,因為共同見證了什麼而擁有交融的集體記憶,這瞬息片刻的驚豔彷彿也形塑我們對這座泱泱大都的另一層想像。然而最為可怖的卻是散場時的哄亂與推擠,我那疲於闖蕩的、疲於抵抗的、疲於抒情的肉身以及心靈之眼感到頹敗至極,險些荒廢在現場。
撇除跨年的記憶,對於已乘噴射機離去的西元2005年,我確實是有些話要訴說的。
經過進一步的演化,我顯然更像一隻候鳥了。遠遊四方,獨立成性,並且更篤定地知曉自身真實的需索為何。幾經數番自我質疑又自我淬勉的長期考驗,終於順利進入心目中的第一志願——政大新聞所,這堪稱去年度我送給自己最寶貝的禮物。其後,與新鮮的友朋交配著一片顫音,鋪疊出多層次的生活情態,甚至願意成為彼此的和聲,在學術的森林裡,集體縱躍上枝芽,吱啾著又艱難又深邃的曲調。
至於性格的演變,則似乎更開懷也更沈斂了,特別是在情意的展演上。某些時候奔放地言說著愛之真切,將愛鑄造成一只穩定的指南針,擺放在左胸口袋;某些時候卻又暗自嘟嚨、搬弄心眼,將愛折疊成一條窄仄的幽微巷弄,迂迴難測。
一切大抵持續處於植栽與收割交互辯證的景況之中。然近日之我,卻不由自主地隱身入一種踟躇不前的休耕狀態,叫我甚為神傷。喔,寧靜的光。明澈的光。燦亮的光。篤定的光。臨界的光。遼闊的光。沈謐的光。纖細的光。騷動的光。優柔寡斷的光。但願泅泳於幻變光影中的自我,再俐落一些、晴朗一些、理智一些,復又勤快地回返尚待墾殖的田畝。
風和日麗的星期天早晨,和朋友一道享用早餐,本無特徵的時間彷彿因之暫時性地脫離線性軌道,被輸入個人化的主體情結,緩慢地吐納著新年度的懷想和抱負:這是另一道起跑線,而光亮有時、烏暗有時,我蓄勢待發地等候著,等候自己綻放成,一朵玫瑰。

1 comment:

Anonymous said...

uh. amazing thread ))